【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11—视察川西向康定的读书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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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前言)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1—诞自双桂庞家山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2—耕读传家祖荫长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3—父辈经历多奇特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4—更兼持家有良方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5—创业助农扬道义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6—母与诸兄宜显彰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7—少年求学堪追忆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8—张澜助力赴燕山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09—北京农大遇五四

【启书有益】多宝道人任筱庄｜10—地方自治为家乡

1928年，任乃强在南充中学工作期间，编写《四川史地》过程中，重新梳理了四川的历史，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整个四川盆地历史上，曾经有三次人烟断绝。

四川历史上第一次人烟断绝，是在西晋末东晋初（公元300年至320年间）。

因为关中流民入蜀之后，土著地主阶级和流民之间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造成的结果是，地主阶级斗争失败，带着其族党和客户以及奴军等，向荆湘二州（荆州、湘州，位于长江中游地区的江汉—洞庭湖平原，巫山、武陵山屏障其西境，东有幕阜、武功诸山与江西相隔，北以桐柏山、大别山与中原分野，南以五岭为界）及南中七郡（大致相当于今天云南、贵州、四川南部、广西西部的广大区域）逃跑了。剩下的少数老百姓和流民军队没有食物，整个成都平原变得荒无人烟，“燕巢于林木”。

幸好，全靠流民首领李雄和结寨自保的范长生相互合作，拿出部分口粮来作为种子，督促和率领军士重新开垦土地，才有效保存了流民军队。十多年之后，形成了更加强大的力量，消灭了占据川东北的地主残军，实现了四川统一。但是，四川盆地内的汉族群众得以保存下来的，实际上不到百分之一。土地荒芜，超过了百分九十。

后來，贵州地区（原牂牁郡。音：脏科）的老百姓逐渐迁徙入川，填占了川南、川东、川北的广大地面，继续延续了三百多年的土客冲突，互相残杀，四川民不聊生。一直到初唐时期，才逐渐地从北到南恢复富庶和文化。直到1900年前后，整个四川盆地才算基本上恢复了汉魏旧观。

这一次，四川人虽然没有死绝，但文化却完全断代。

四川历史上第二次人烟断绝，是在南宋末叶（公元1240至1280年）的四十年间。

在这期间，蒙古胡骑入侵四川，总共有千百余次，所到之处，随意纵横蹂躏，无恶不作。但四川人也不是吃素的，坚决抵抗。但无奈力量终究有限，先后给攻破，并遭到无情的屠杀。直到陆秀夫背南宋末帝赵昺投海殉国、南宋十万军民跃入大海时，四川的合州钓鱼城还在坚持抗战。这一历史事件的结果是，全川只保存了几千降民和几十万从陕甘地区随蒙古军来占垦的农民。

在整个元代统治的七十年（公元1280年至1350年）期间，尽管陆续招有邻省的老百姓入川占垦，但其数量毕竟十分有限，整个四川盆地，依然是地广人稀的现实格局。只因为元末天下大乱，湖广的农民军首领陈友谅把自己曾经的老上级徐寿辉给杀了。徐寿辉的旧将明玉珍，逃到四川来。

那时正是陈友谅与江南的朱元璋两部交战激烈之际，农民都是保命要紧，顾不了耕种，粮食十分欠缺。明玉珍发现四川这样肥沃而荒凉，就在重庆附近屯垦自立，不再回去了。一时间，湖广农民厌战的，都排除一切困难，举家带口搬迁而来，有效巩固了明氏的“夏国”（1370前后）。四川盆地的人口、产业、文化等，又才逐步得到了恢复。顺便说，四川宋代文化很高，人口亦最密，产业亦相当发达，明代不如宋代。这一次，整个四川经历了一百年的黑暗时代。

四川历史上第三次人烟断绝，是在明末清初（公元1630年至1670年）的四十年间。

在这期间，四川的战争没有停息，尤其是张献忠占据四川的三五年中（公元1645前后），四川的地主军队和张献忠的农民流军持续开战，都无法兼顾农业生产以及经济建设，全靠抢劫粮食生活，结果搞得双方都没粮食，以至于吃人（杀人为粮）。四川绝大部分人都死完了，农田越肥沃的地区却荒得最早，那些接近城市的山区也都未能幸免。只有名将杨展，凭借在明军各部中的威望和过人的武勇，很快就拉起了一支部队，并且占据了嘉定（今日乐山等富庶的州县），同时，清军占领保宁（阆中一带），还能够保护部分农民群众。川东则秦良玉闭关自守，保留了部分沿江居民的种子，维持农耕而已。

在此之后，清军、南明军，分别以保宁、嘉定为各自的据点，穿越几百里无人之地相互攻打。你来我往十多年之后，农民死伤甚多，无人的地面被逐渐拓展。再后来，吴三桂背叛清朝，四川残民响应，战争又打了十几年。直到清康熙三年（公元1665年），四川才完全结束战争状态。所以，在这二十多年时间跨度范围内，四川残存的人口数量还在继续萎缩。到了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四川开展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土著加客民，总共只有三百多万户。在这一百年中，四川盆地又成了真空的黑暗时代。

任乃强认为，这些历史事实充分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于四川盆地而言，那些年代对外交通不便，尽管土地肥沃、生产潜力巨大，但如果只是发展农业这种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一旦达到人口膨胀到土地生产力难以继续维持稠密人口的基本生活需要时，社会必然发生不可收拾的动乱，要么是民变，要么是兵变。或者是外部力量的干扰，破坏了农村的正常生产，就难免“人吃人”，或者发生大批农民被饿死的情况。

任乃强同时发现，占据了四川面积三分之二的川边民族地区，却是人少地多，最让从秦汉以来就开始内属设治，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几乎没有得到有效的开发。清朝末年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川边建省，也始终没有成功。

当时的任乃强，还完全不懂马列主义经济学以及历史科学，受“马尔萨斯人口论”的影响，他觉得四川经过二百年时间的大体安定，人口又已经达到了基本饱和程度。而那些军阀们之间混战不休，都在极力吸取农民的血汗，农村社会破坏十分严重，“人吃人”和“饿死人”的局面又快到来。他考虑，从农业经济地理学来看，惟有开发占据四川大半个面积的四川盆地周边荒凉地区，才可解决四川人多地少的现实问题。

加之，民国时期以来，诸多外国列强觊觎西南，染指西藏川边，国内经营川边、西康建省的意见建议越发高涨。移民实边，消除民族之间的隔阂，把人囗稀少的民族地区加快建设起来，进一步巩固国家的领土，已经成为全国都十分关心的重要事项。

任乃强打算了解川边的相关情况。他试图查阅关于川边的相关书籍，找了很久，居然毫无所获。民间有一些所谓的著作，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抄袭了西方人的一些观点结论。报刊杂志上能够查到的相关文字，普遍是浅尝辄止或者是泛泛而谈。更有甚者，十分可恨，瞎编乱造一通，简直误人子弟。

比如，当时流行有一本名为《西行艳异记》的书，1930年，由上海时报出版。作者陈重生是清末民初的知识分子，曾留学日本，后定居海外。书中记载了1924年他与英国教士韦尔游西川松茂入川边、遍游西藏、青海、新疆、内蒙时的情况。内分四川西区情形、西康东部情形、西康西部情形、神秘的冷静的西藏、从青海到新疆、甘肃印象、宁夏印象、绥远印象。书后有“最后一段——写在《西行艳异记》后面”。

在任乃强看来，这本书和现实相去甚远，完全就是闭门编造、道听途说，甚至是想象丰富、信口开河。但这书却诡异地成了人们认识了解川边地理风物民情的畅销书，居然很受欢迎。

可以想象，人们对于川西的了解，是多么的渴望和需求。

既然查找资料不可得，任乃强设想，何不亲自前往川边考察一番，弥补自己对这一地区的认识。

事情就是这样的凑巧。他的同学胡子昂写信过来，邀请视察西康。这为任乃强实现愿望，创造了十分难得的机会。

所以，任乃强到达成都之后，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决定不跟二十四军的其他官吏相互往来，只是一味地反复催促胡子昂，尽快安排到川边去视察。

那时，在民国十八年正月（公元1929年二月），边务处已经向西康、宁远等地征集到了许多的少数民族文物，在成都青羊宫的劝业会（展销会）开辟了“四川边区风物展览会”，安排任乃强担任筹备主任。这对他初步认识和了解川边地区人民的实际生活情况给予了一定的帮助。在活动结束时，刘文辉已经前往资内（资阳、内江）前线作战。任乃强再次请求胡子昂给刘文辉发函电联系，要求被派去川西视察。一套繁琐的手续办理完毕，耐心等待，大约在四月芒种节后，终于得到了刘文辉的批准。

当时的西康（即先前的“川边特别区域”），已经被刘文辉接管一年有余，成立了“西康政务委员会”，管理泸定以西三十县的民政。龙邦俊任主任委员，程仲梁任财务处长，先在成都办了一个财务训练班，就用这批学生去推动打箭炉关（康定）和各县的财政工作。另外由刘文辉的部下陈宪周派一团长马叔帆住康定，管康区的防军，形成军、民、财政鼎立的格局。宁远（西昌及其周边）也是如此，多设置了一个垦务局。局长陈正刚，汉源县人，北京大学毕业。吸烟，体弱，实际未办垦事。

胡子昂等邀请任乃强过来工作，实际上就是打算成立西康垦务局。现在安排任乃强先到实地去视察，其主要目的就是在于筹划垦务。西康政务委员会的干部，主要是来源于成都办的边政训练所学生。该所学生原留了几名在成都军部，此时，安排董兆孚、万腾蛟二人与任乃强同行考察，作为随委。便同另一起护送西康征来民族文物展览品的蒋显光（政委会干部）运还文物的队伍同行。县人杜象谷，时任康定县长，派人到成都接家属，也来约同行。这样以来，人多，一路上十分热闹。

当时的川西沿途并不太平，还有土匪随时抢劫。为了安全，刘文辉特意打电话，安排沿途的驻军护送。护送费的开支十分巨大，出发时，领取了两百元，还没有到达康定就快使用完毕。好在进入泸定境内之后，就已经到达了视察地界，一切都有人安排接待。任乃强、董兆孚、万腾蛟一行三人，要求简单，没有所谓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所以并没有担心过经费方面的相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