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2000万字。
卷1：天山云泥
六二青鹅
神机婆婆走过来，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错，他就是你的父亲。十六年前，你的母亲是江湖中最美的女人，叫沈采衣。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皇帝拜在江湖第一剑客剑三十的门下，鱼龙白服游历江湖，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你的母亲。后来，我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借助你母亲以及她背后那股江湖势力的帮助，顺利地登上了皇位。再后来呀，西域三十六国联军入侵中原。皇帝御驾西征，你的母亲因为正好怀了你，没有跟随，只是留在了帝都的别苑里安阳。而当时早就心生恚怨的外戚——也就是皇后的父族，便则趁机攻入你母亲居住的别苑。当晚，你母亲诞下你之后，便自缢身亡。我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好带着你离开帝都，来到这边塞之地隐居。”丁当既没有表现出兴奋，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许，这个秘密对于他而言，有些太过于不可思议了。他只是摸着下巴，像个局外人那样道：“这么说，我还真是一位皇子，这位皇帝老爷子还真是我爹？”在他看来，突然掉下来的皇子身份，还没有突然捡到一块金子让他兴奋。他想了一会儿，道：“婆婆，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该像《江湖见闻录》里写得那样，皇族孤儿，身负血海深仇，然后学好武艺，向仇人展开复仇！”皇帝冷哼了一声，道：“复仇不必了，因为我早已为你复了仇，杀死了皇后的父亲和兄长，诛了他九族，并废了皇后。”丁当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怪不得沈冲说，他在帝都见到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原来，那人也是个皇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皇帝一怔，道：“你说的是明介？”丁当摸了摸下巴，道：“明介？”神机婆婆道：“明介是皇后的独子，跟你同龄。十四年前，皇帝贬了皇后，打入冷宫。一个月后，皇后便彻底从皇宫消失了，不知所终。明介则留在了冷宫中，一直长到现在。虽然无病不灾，但性格倒是孤僻得紧。这么一说，你跟他确实还好很像。”丁当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才好像才觉察出不可思议来。他抿着嘴唇，不停地啃自己的手指甲，道：“我觉得皇帝老爷子你最好还是再仔细调查一下，别弄错了。我觉得我跟你一点儿都不像。”说着，看着神机婆婆道：“婆婆，你是不是把我跟沈冲给弄反了，你看他也姓沈，他那气质才像个皇子。”皇帝冷哼了一声，将筷子往桌子上使劲一拍，冷哼道：“瞧瞧你交的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这些年你在春秋镇做的事，每一个单拎出来，都够揍死几十遍的了。”丁当嘻嘻道：“这么说，我在春秋镇闯下的名头，已经大到连你都知道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名震天下！”皇帝：“呸！”婆婆戳了戳丁当的脑门儿，叱道：“小皮猴子，你以为我每个月都要消失几天，是出去玩了呀？还有呀，别老是你你你的，即使不叫陛下，也得喊一声父皇。”丁当一下子瘫倒在围椅上，癞皮狗一般，道：“哎呀，婆婆，突然掉下来个便宜爹，我可不习惯。甚至连做饭的心思都没了，我们凑合着就吃点儿吧。”婆婆叹了口气，道：“不叫就不叫吧，你们爷俩儿在这说话吧，我老婆子可就不陪着了。”皇帝躬身道：“母后走好，稍后儿臣再去跟您请安。”听到这话，丁当吃的惊比刚才听说自己是皇帝的儿子还要大。他指着婆婆离去的背影，看着中年人道：“她她她她……是皇太后，你的妈，也就是我的奶奶？”皇帝一直恭送着神机婆婆的背影消失，他才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道：“可能谁也不知道，如今名震江湖的神机婆婆，居然是当今的皇太后吧。如果她不是江湖人，当年又怎会允许你母亲这样一个江湖女子入宫呢。”丁当从围椅上，一下子秃噜到地上，然后使劲拍着胸口，像是魔怔了似的，不停地道：“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得好好地消化一下。幻觉，这全都是幻觉。”说着，突然飞起一脚，朝着皇帝踢了过去。皇帝只是微微一转身，便躲过了这一脚。丁当一个失脚，踹在了石桌上。石桌纹丝不动，丁当却捂着脚，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嗷嗷乱叫。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他们呼啦一下，全都拥了进来，持刀持枪，怒目而视。皇帝一挥袖子，退下。众人又退了出去。丁当那些侍卫和跟班们，笑嘻嘻地道，“他们都是咱们家的亲戚吧……我说那个皇帝……爸爸呀，要不你给介绍一下吧，这都谁是谁呀？唉，也没个熟人。要是朱飞那小子在的话就好了，估计满朝文武我就认识他老哥一个。”皇帝突然肃声道：“你知道朱飞？”丁当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眼珠子转了转，打哈哈道：“我当然知道，不仅认识朱飞，还知道他们的管家叫财神。前几天，镇上闹得鸡飞狗跳的，就是因为这个财神。如果你早来一会儿的话，估计还能见到他呢。”皇帝的脸色更厉，道：“这么说，朱飞现在已经不在镇上？”丁当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道：“本来他已经成了我的瓮中之鳖，谁知道最后还是被他给溜走了。真是晦气！”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他家老爷子，不是你封赏的弼马温，在帝都郊区替你……替咱家养马吗？怎么？你也在打他们家财神的主意吗？这个传出去的话，对你的名声可不太好哦。”皇帝叹了口气，道：“朱氏一门不仅仅是替皇家养马那么简单。国库虽然名义上是朕的，是皇家的，但朕要是从国库里挪用一分银子，都能被御史台的那些臭石头们给劝谏得头皮发麻。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朕以及朕的亲戚们，就不得不找一些其他赚钱的门道。而朱家就替朕掌管着众多私下赚钱的渠道。”丁当道：“哦，原来皇帝也需要藏私房钱呐。”皇帝道：“虽然说这是不用入国库的私房钱，可是，朕却从来没有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如果这些见不得光的赚钱渠道为朕源源不断地提供军费的话，朕拿什么扫平四方？朕以为，给他朱家的恩宠已经够多了，可是，没想朱贞木这个老糊涂仍然不满足。现在居然跟西域三十六国勾勾搭搭的。朕这次西巡，一来是想看看替朕牧守边塞的将士，二来，就是想看看跟他勾搭的，都是些什么角色。”丁当道：“哦，我明白了，怪不得那个朱小子要趁乱逃出惊鸿堂呢。他嘴上说是出来找来找财神的，可实际上，却是听到了你要对他家动手的风声，出来避祸的。哼，猪崽子逃出来了，那在帝都的老猪头的呢，你有没有抓起来？”皇帝叹了口气。举起筷子，夹起好大的一块鱼，放进嘴里。丁当道：“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就是没抓到了。不过你放心吧，那个小猪崽子已经成了我的惊弓之……惊弓之猪，见了我就跟见了杀猪的似的。这次，他们这一窝老公猪老母猪小猪崽子，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将他揪出来。”说着，略带可惜地道：“我这还有一张财神的绢帕，要找他提现呢。”皇帝一怔，道：“什么绢帕？”丁当冲着他诡秘一笑，然后就从怀里掏出那个“宝贝”。皇帝先是一愣，被上面污秽不堪的情形吓得往旁边一闪，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桌子，示意他放在上面。然后，用一根筷子将其慢慢挑开，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丁当道：“别看了，我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说着，看了看皇帝，笑嘻嘻地道，“既然正主儿找不到了，那找个接盘侠也是不错的选择嘛。哦，对啦，财神好像跟加隆说过，如果把它给一个贵人的话，我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现在看来，你就是那个可以做接盘的贵人了……嘻嘻，皇帝爸爸，虽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是我还想问一句，你打算给我多少钱？”皇帝却没有理他，还在看那绢帕。他将绢帕平铺在桌子上，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倒在上面。奇迹再次发生。“青鵝”两个字又出现了。丁当看了看，道：“青……鸟……哦，是鵝，啥意思？”皇帝没说话，只是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子上慢慢地写出了下面的几个字：“十二月，我自至。”丁当挠了挠脑袋：“啥意思？”将这两个字拆开，就是这个意思，“十二月，我就过来。”丁当道：“我还是不懂。”皇帝道：“意思就是，十二月的时候，朱贞木会亲自前来西域，引兵入中原。他打算在十二月入冬，让我们以为冰天雪地西域诸国不会行动的时候，亲自前来带路。”说到这里，他又道，“财神是我当年跟随太傅剑三十行走江湖的时候，认识的一位江湖朋友。他生性放荡，不喜拘束，后来暗中接受了我的邀请，进入京郊牧场，名义上是受朱贞木之邀打理财务，实际上却是朕埋在京郊牧场的眼线。他应该是看到了朱贞木写给西域那些人的信，但不懂什么意思，所以，就用隐形墨水比划着写在了绢帕上。但最终还是被朱贞木发现了。所以，他便逃离了京郊牧场。”丁当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回皇宫找你打报告，而要跑到边塞来呢。”皇帝道：“因为他知道，朱贞木早就在皇宫布下了眼线，他根本就走不到我面前，将这个信息告诉我。他可能是听说了我要西巡边塞，所以，才绕道过来找朕吧。十二月，呵，已经入秋了，那朕就在这等着你，看你能泛起什么水花儿。”丁当“哦”了一下，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冲着皇帝嘻嘻道：“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既然你看了绢帕上的信息，那你是不是应该按照财神说的，要付给我好大一笔钱呢。”皇帝冷哼一声，道：“我是你爹。”丁当道：“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干嘛骂人呢……哦，你确实是我爹，唉，辈大一级压死人呐。你是爹，你说啥就是啥喽。”皇帝道：“等朕百年之后，半壁江山都是你的，还差你那点儿钱。”说着，看了看他，道：“如果此次西行，你表现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这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丁当连连摆手道：“我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现在就已经名满天下了，为盛名所累都快要吃不消了，当了那个什么，还不把我累死呀。我觉得你还是结结实实赏我一大笔银子让我枕着金子银子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生吧。”皇帝道：“那你想要什么？”丁当将双手插进裤腰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那晃荡着道：“我想的事很多，有时我想做皇帝，又怕寂寞；有时我想当宰相，又怕事多；有时我想发财，又怕人偷；有时我想要老婆，又怕噜嗦；有时我想烧肉吃，又怕洗锅；有时我甚至还想打你一巴掌，怕惹祸！”皇帝道：“没出息的东西，走，跟我出去走走。”丁当道：“去哪里？”皇帝道：“你刚刚不是说让我给你介绍几个咱们家的亲戚认识吗，现在我就带你去认识几个亲戚。”丁当突然有些犹豫，为难道：“这个，不太好吧。这春秋镇太靠边境了，属于三不管的地带，除了来此避祸的江洋大盗之外，还有西胡和北边蛮子的密探。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您来到了这里，还不把这春秋镇闹翻天呀。于公呢，你是皇帝，我是草民——老百姓不得保护皇帝的安全不是。于私呢，你是老爹，我是儿子。老爹来到儿子的地盘儿……好像是应该带着老爹到处转转的嘛。好吧，走，儿子带你出去转转去。带你去看看儿子为你掌管的这个春秋镇，是怎样的？哈哈哈……”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时候，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皇帝给扯了起来。皇帝被他扯的一愣，刚想发怒，却见丁当开始发疯似的，将椅子坐垫一把扯开。他从里面鼓捣出一本书册。是账册。财神说得没错，从京郊牧场偷来的账册，果然被他塞到了这里。皇帝一怔：“这是什么？”丁当嘻嘻道：“我在这藏龙潭里遇到一个人，说是你的手下，从朱家父子那里偷了个东西，说是隐藏着很大的秘密，让我有机会交给你。”说着，递给皇帝。皇帝翻了翻，勃然大怒。然后，一甩手，推门而出。可是，刚出门，院子里已经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皇帝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群臣，一副“皇阿玛”附体的样子，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众人低声劝谏：“陛下三思！”皇帝一甩袖子，沉沉地道：“你们不要在后面跟着。这里有母后这个江湖第一高手在，还有朕驻边的数十万精兵，别人能闹起什么水花。朕就是想看看，看看这里的子民，看看那位被贬谪到这里的……前朝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