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感太高，是件坏事吗的历史知识

朋友们晚上好

今天继续读《道德经》

不过开始之前先跟大家讲一个小故事：

最近跟一位编辑朋友聊天

聊到她们部门最近招了一个小实习生

单纯善良，一身正气，道德感很高

一看就是学校里的好学生乖宝宝

就跟日剧《Legal High》里面

新垣结衣饰演的那个小律师一样

从内而外透出一种澄澈的“天（you）真（zhi）”

劝人让座名场面hh

（剧好看，安利给大家！）

这位小实习生呢

不仅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而且乐于助人

老板给她布置了很重的任务

她会加班扛下来，毫无怨言

和她对接的同事向她“请教问题”

她也会很耐心地回答

结果就是：被各方算计了

本来她是接黑锅

对面搞不定的新业务烂摊子

想着没人能接，就丢给了小实习生

没想到人家居然找到解决方案了

于是对方部门就先从她口里套话

再在老板面前一顿话术

把好不容易有了头绪的小项目抢走了

还把功劳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事后才搞清楚内情的小实习生

就成了那个最惨的冤大头

这波操作，被抢的都愣了

那位编辑朋友叹了口气说：

大概这个小姑娘以后会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道德感”是这个社会上最没用的东西

乍一听有点精致利己主义

但鲲能理解他的意思——

“人善被人欺”这句老话，其实挺现实的

我们多少都亲历或者旁观过类似的事情

越是善良坦诚，道德包袱越重的人

越容易被人当韭菜噶

然而有谁天生愿意当大怨种呢？

就算我们已经不再那么无知

高道德感也会让我们不断自我约束

习惯向内归因，自我谴责

而那些看着没啥道德感的人反而过得很快乐

所以——

你以为鲲要劝你们放下“道德感”了吗？

Nono no

其实鲲是想说：

这套逻辑是有漏洞的

是谁掉进去了我不说

（反正我以前掉进去过）

如果再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

“道德感”这一个词，囊括了太多的含义——

既可以指善良、正义、自我约束

也可以指单纯无知、冤大头、道德绑架……

大多数人在使用“道德感”一词时

会在不经意间

把其中正面的和负面的词义混淆在一起

所以营销号就特别喜欢这种概念，方便带节奏嘛：

什么被欺负就是因为太善良，什么厚黑才是成功圣经blablabla

但鲲要说：

一切拿意义不确定的概念下断论的都是耍流氓

我们常常听到“道德感”这个词

可“道德”究竟是什么？

让人觉得累的是“善良”吗？

做好人一定会吃亏吗？

鲲正是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读到了《道德经》第七十九章

顿时豁然开朗

发现这些问题古人早就讲得很清楚了

所以今天，我们就来把“道德感”掰碎了、放放大

好好说道说道

大怨产生后再去调和，必定会留有余怨，怎么能把这种做法当成好办法呢？

中医里最高明的治疗手段是“治未病”

因为一旦经历重大疾病

哪怕医生妙手回春给你治好了

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修复了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生病

对于社会和个人主体来说

“大怨”就是精神层面的一场大“病”

产生怨气后再去调和，解决不了既成的伤害

算不上好的做法

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怨气发生的那个“结”，解开它

让怨气不产生

所以圣人就像是拿着契符的左半边，从不找人讨账

契，是古代的一种凭证

一般是把竹子或木头分成两半儿

刻上财物的名字、数量等信息

负债人拿左边一半儿，欠债人拿右边一半儿

只有拿右契的债主有权利去讨账

其实就跟现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一样

甲方拿一份儿，乙方拿一份儿

而圣人不愿意当那个提要求的甲方爸爸

却甘心当那个被要求的乙方

王弼的注是这样说的：

“左契，防怨之所由生也”

“怨”来自于哪里？

答：向外要求

关于“道德感”的第一个误区就是：

一些人在对自己设置很高的道德要求的同时

也同时在把这种要求施加给别人

给自己订立80分的标准

就觉得大家都应该做到80分

而一旦别人没达到这个要求

就会失望、愤怒、指责别人缺乏道德

呐，这就是“怨”

前一阵子有个乐山大佛的梗：

“你听我说，出门做个核酸，买张去四川的飞机票，到了之后再去乐山市，那里有个大佛，你让他走，你坐那。”

这段话是用来回复一些“圣母白莲花”

讽刺那些站在所谓“道德制高点”上

傲慢地指指点点让别人善良的人

由于成长环境、人生经历等等不同

每个人心中关于“好”的标准

所以每个人自以为的“善”和“正确”

其实是受到自身认知局限的

真正的圣人从来不会拿着自己的80分标准去“反省”别人

而永远是那个自省的人

所以「善」或者说「德」

只能是「自我约束」

以对自身的确信

去面对外界的一切要求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要做到还是很难

有的时候人“向外要求”的念头埋得很深很深

自己都难以察觉

而这也是自省的意义所在

司：掌管

彻：是周朝的赋税制度，什一而稅，謂之徹

意思是：

有德的人，掌管的是契约，而无德的人，就像是收税的官吏一样

先区别一下契约和赋税制度

你可以把契约理解成“抽象的善的信念”

而赋税制度就是“具体的道德规定”

真正的“德”，或者说“善”

往往都是自然而然的

核心不变，不拘泥于形式

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

道德其实就是一些具体的规范

“要怎样怎样，才算是讲道德”

这就像是一种“道德税”

交了道德税，就是讲道德的好人

没交，就是道德败坏

所以你看，有些人会在“做好事”后给自己加分：

公交车上给老人让座，+2分

放走一只蚂蚁，+2分

转发水滴筹，+3分

捐了100块钱，+10分

……

像算账一样记得门儿清

而那些总是在做好事的

可能反倒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好事

所以《道德经》告诉我们：

「道德规定」和「德」并不一样

什么是“德”

并不是一本道德手册就能说得清的

关于「善」的标准一旦僵硬固化

就已经在远离真正的“善”了

不过，鲲认为“司彻”的人也不一定是“伪善”或者坏人

他们只是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定见

而这可能只是受教育、时代、社会环境等的局限

这些定见背后的成因是值得深究的

天道没有亲疏，但总是更“偏袒”善人

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怎么又会“常与善人”呢？

这不矛盾吗？

我们先把“好人有好报”的解释放一边儿哈

因为有人会觉得：“好报”太不确定了

现实中不就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吗

我就想当下、现在、此刻，活得轻松舒服一点

至少不要吃亏

那是不是“坏”一点比较好？

这就回到了开头的问题：

“做好人会吃亏吗？”

其实首先要看怎么界定“吃亏”了

举个例子吧：

假如在一场考试中，考官有事儿走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作弊的好机会

打破了诚信这条“道德底线”的人

会拿到更高的分数，被老师家长表扬

并且他们日后会自我开脱：

“作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照样开开心心

从结果上看“稳赚不赔”啊

而坚持不作弊的孩子

本来90分就可以拿全班第一

结果大家都作弊考了100

他一下子成了全班倒数

要承受老师家长的批评

或许这个好孩子一开始还相信：

诚信比分数更重要

但如果这种可以作弊的考试

发生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或许他就会觉得：
“诚信好累，好痛苦，没有人看到我的诚信

我为什么要讲诚信呢？”

回到现实中来

你或许和那个学生一样

觉得做个好人很累、会吃亏

这是因为你讲诚信做好人吗？

还是因为这场考试不公平？

其实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

是你把人生当成了这样一场“考试”

当然，作弊的人总是尝到更多甜头

昧着良心的人总能赚到更多

可人生不是一场考试

别人作弊拿了更多的、本不属于他的分数

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

因为人脚下的路并不是赛跑的跑道

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的单行道

所以这条路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有你自己看得到

让目光离开暂时的利益所得

放大、放远一点看

善人，其实是要过得更好的

为什么说天道「常与善人」

因为一切真正的“善”

一定是从生命本身出发的

先要做到归根复命

处理好自己的生命

才有力量由内向外地帮助其他生命

所以「善」≠委屈自己≠软弱

鲲分享一个《庄子·秋水篇》中的小故事：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大意就是：

楚王来请庄子做官

庄子提问说：“听说楚国有一神龟，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给它供在宗庙里。那么这只神龟，是情愿死去，留下龟壳被供起来呢？还是宁愿活着，摆着小尾巴在泥塘玩耍呢？”两位大臣回答：“宁愿活在泥塘里”

庄子说：“那你们走吧！我要拖着尾巴在泥水里耍。”

很多人为了够到那个“善”，常常自我牺牲

而庄子说：

我们先做一个快乐的乌龟就好了

哪怕在泥塘里有些狼狈

也别拿自个儿做所谓的牺牲

先顾好自己的生命

（所以庄子没有为了所谓“江山社稷”牺牲自己）

小乌龟的快乐，就在于它并不需要想别人证明：

“你们要相信我是只善良的乌龟”

而很多善良正直的“傻子”

都是因为想要一个“证明”

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真的只吃了一碗粉

结果不断地委屈自己、伤害自己

陷入了悲惨的“自证陷阱”

破除这个“自证陷阱”的方法也很简单：

那就是建立起一个属于你自己的

清晰的、稳固的、有弹性的价值体系

你自己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善良

什么是真诚，什么叫努力……

同时你要知道：

什么是利用，什么是欺骗

什么是在打击你、控制你……

“让自身足够笃定”

这是最难的

也是最有用的

只要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做到：

不需要任何证明

也不会被任何质疑的声音击倒

与大家共勉～

参考资料可选以下：

① 古：河上公注本、王弼注本

②现：《傅佩荣讲道德经》、《黄明哲正解道德经》

也欢迎留下你的感悟和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