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风物 || 临安〔建水〕燕子洞的古典文学

开化〔文山〕三元洞，临安燕子洞，俱为迤南方面擅有胜名之岩洞。惟是，岩洞总以有天窗能透光亮于下者，得称为妙境，若敞洞则居于次焉也。盖敞洞多属前半光亮，深入则黑暗，如三元洞是，而三元能以远景争胜，故三元在迤南方面亦得称为明洞，虽然，究不及燕子〔洞〕之清奇也，所以燕子洞得为名洞耳。以是，谈迤南方面岩洞者，莫不首屈一指曰：燕子！燕子！论建水境内，岩洞颇多，如城东南营哨前之三大岩洞：一曰南明，二曰万象，三曰水云。三洞鼎立，互相隔距仅为五六里，洞中复灵秘相通，一则以幽奇胜，一则以窅窱胜，一则以宏敞胜，而南明亦是明洞，胡不能与燕子齐名耶？殆有故也。燕子居于山麓，接于平地，入游者不劳拾级攀磴，此为第一好处；燕子系明洞，光亮充足，入游者毋须乎燃炬烧烛，此为第二好处；岩洞在山间当无水泉，燕子则有巨流经洞后，有山而又有水，此为第三好处。洞中之奇妙处，实为任何一个岩洞所无，故燕子洞之声誉能高于一切也。洞距建水城四十里，在阿迷〔开远〕、建水两交界处。近洞有村，路约半里许，村曰双镜，居民亦繁多，似在二百户上下。岩洞则深藏于大壑中，且当群流汇聚处。在数百年前，不甚著名，至近二三百年来，其名始见重于世，盖往昔之高人韵士，多不识有此佳境也。读《建水县志》，仅见有修燕子洞引一篇及邑人廖敦行题燕子洞诗一首，此足征洞在二三百年前，而来游者少也。洞门是深藏于岩底，故廖诗开首二句云：“到山不知洞何在，洞口白云常吞吐。”此足见其隐秘也。洞分二格，一大一小，一明一暗，明者宽敞宏大，暗者幽深坳曲，引他事以相喻，明者若厅堂，暗者若密室，暗洞寓于明洞内，亦非另有一洞也。明洞门户开展，车马亦足以容，洞内空阔无似，宽处可及十数丈，洞顶有天窗，形不其圆而带多角形，天光即由此透下，故在此深洞中，不须引藉他种光亮，即可以鉴视一切微物。论全洞之宽深，实数倍于昆明之西华洞，上面天窗自下瞻视，径约数尺，实则甚巨也。若陟彼高冈，俯漏口而下视，在下游人，雅似瓮中之鳖，趣极趣极。漏口上有冬青树一株，高数丈，粗逾合抱，婆娑下罩，不啻一伞高张，此尤为洞内妙景。洞之四壁，石笋森然，悬桃累累，石人石马分明，石椅石凳俱备，然此亦为石洞中常有之表现，不足以道。惟此洞内则有一极大之石坪，广袤几近十丈，列筵席可陈二几十台，每年二月十九办会，来客至一二百桌，俱就此陆续支席。洞中题咏甚多，名作不少，然都为百年内外作品，而新修县志，亦未能尽量采辑之也。小洞则幽深黑暗，窅窱曲折，欲步入其中，非燃火引照不足以行，而洞身又忽宽忽窄，岩棚又忽高忽低，或直下，或逆转，岔路又多，地面是下下高高，直无一步坦途，以崎岖言，即引韩昌黎“山石荦确行径微”之句，亦不足以尽其致。然此则为真正之燕子洞。洞为燕子所居，在内筑巢结窝者，不知有若干千若干万。在秋冬两季，燕子多半在内安居，一至春日，即群出群入，由暗洞而达明洞，翩跹回斜于空阔之处，右舞左旋，纷乱如麻，总之，无一时之间断，无一时之停影息声也。燕就岩缝内营巢，巢中俱有燕窝，肯冒险者，常引火人洞，而探取岩间燕窝。在低处者得以手攫，在悬岩上者则用铁钩取之，携出而售于人，名曰土燕窝。但肉薄片小，色不白而质亦不洁，大逊于外来之缅燕，虽然，亦足供人口腹也。明洞深处即见水流，四五六七月间，水势极大，稍近，即声响震耳，有时能等于万马奔腾，冬季水落，声响则不甚大。盖此河流，是由远来之四五条细流，至近洞处而合成巨流，始注于河，故在夏季水势十分大也。
洞前有客房一院，上三下三，复配以四耳，结构虽不精美，然亦爽适，而一般游客多藉此憩息。洞侧有观音阁，奉大士像，阁固不大，却规模整齐。二月十九日办会，阁上拥挤不堪，来悬匾挂联者，多在是时，香火之盛不可言喻。近洞处多花木，中以桃杏为多，当春时，群芳吐艳，使此一岩洞增加不少的彩色。洞之奇绝处，又奇在洞里的四时气候，夫山洞幽深，石窟生寒，是定而不移之理也，即引远方近处之一切岩洞来言，亦绝不外是。夏季入此洞而清凉爽适，原是岩洞中应有之情事，此洞之奇处，是当隆冬之际入此，外则寒风栗〔凛〕冽，内则暖气充溢，坐久尤温和通体，殆黍谷回春之说欤！缘此，燕子洞之所以称奇著异也。夫天下事，多优于此而绌于彼，而燕子洞亦有不满于人意处也，洞中虽足以常心，洞外却无以娱目，一排峭壁悬岩，障断人之远目。有游开化三元洞而来者，恒以是薄之曰：“无一远景也，不如三元之甚。”及步入洞内，见到一切清奇，而更有若干飞飞燕子点缀，乃慷慨而言曰：“燕子实佳，燕子实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