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2000万字。
卷1:天山云泥
六七朱贞木
郭雀儿霸气侧漏!全身劲风突起!孟不平好像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他也不关心他们说什么。他只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将那只可爱的大雕据为己有。他实在是太喜欢了。所以,在郭雀儿跟皇帝干嘴炮儿的时候,他就偷偷地溜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在大沙雕的面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撩拨挑逗。只可惜的是,那大沙雕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哪里不懂孟不平的这些小伎俩,小小肉干,何足挂齿,哼!而丁当也听得稀里糊涂。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皇帝爸爸和这位骑着大沙雕的白衣人,正在讨论的事情,好像跟自己有关。他努力地听着,耐心地听着,想听出蛛丝马迹。可是,不行,还是不懂。他只好在那玩自己的手指头!左手玩右手,想走不能走!唉,好无聊!至于古云,仍然在懒懒地笑着,仿佛觉得皇帝和这位国丈的嘴炮儿很好玩。只听得皇帝继续道:“所以,你带着这么多人围攻天山,就是来与朕开战了!?”郭雀儿还未搭话,就听得一个声音幽幽地道:“我们只是想向陛下当面讨个说法而已。”这个声音,来自瑶池的对面。缥缈的烟雨中,声音仿佛还在数十丈对面,还在缥缈的烟雨中,可是,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却已经到了众人面前。这是一个穿着对襟员外袍、头戴逍遥巾的胖子。这个胖子就像是一个外出收账不幸走错了路的土财主。此刻,这位土财主正沿着长长的石阶,走到众人面前,脸上同时露出那种常见的土财主和善的笑容。但是,他的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收账的算盘,而是一把长剑。这是一柄很奇特的剑。剑柄奇长,需双手才能把握得住。剑锋狭长,薄薄的,轻轻的,犹如刀工极好的雕刻师傅,沿着树干切下来的片儿,山风一起,仿佛都能将其吹起。丁当看着这把剑,眉毛微微耸了耸。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里见过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把剑上。然而,就是这样一把奇怪的剑,却耀着一丝令所有人感到畏惧的强势与寒意,像是暗夜中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的獠牙。尤其是剑身上凝聚的血水,正缓缓向剑尖聚集,缓缓落下,与漫天雨水混在一起,变成一片惊艳的嫣红……剑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围攻天上的西域三十六国联/兵的,还是潜伏在各个路口进行狙击的权兵卫的。不过,丁当根据这人对待胆敢持剑直接来到皇帝面前而毫无恭敬之心的态度,已经隐隐猜出,剑上的血,,恐怕是权兵卫的。想到这里,丁当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胖子人,居然是一路沿着山径杀上来的。——不过,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那个“员外”剑客正一步步朝着皇帝逼近。穆铁山呵斥:“站住!再往前走,格杀勿论!权兵卫准备!”只听得哗啦啦一阵短弩与横刀摩擦的声音。穆铁山手腕一摆。唰唰唰!!权兵卫手中连弩在“员外”剑客面前,射出了一道短弩横线。过线!格杀勿论!皇帝双手拢在袖筒里,满脸冷漠看着来人。然后,慢慢地往前踱了一步,径直走到那道弩箭划出的横线前,看着那人,平静说道:“看来国丈这次下的本钱真是不少呀,居然能够将朕一向信任有加的朱卿都能够说动,站到你的那一面去。不知国丈开出了什么价码?”来人赫然就是京郊牧场的主人,朱贞木。也是那位肥猪般的大少爷、朱飞的父亲。怪不得丁当觉得这把剑有些眼熟呢。朱飞曾经在迎宾楼上,以同样奇怪的软剑,与来袭的刺客——也就是宫麻,进行决战。当时还让丁当给惊艳了一把。只可惜的是,当时丁当还是一名吃瓜看客,此刻恐怕就要变成这把剑下亡魂的当事人之一了。——我怎么这么倒霉?丁当暗自嘀咕。此刻,这位皇帝陛下最为信任的户部侍郎大人,居然甘心放弃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的京郊牧场,赶来边塞,参加弑 /君行动。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交换,傻子也不信。或许,朱贞木也算准了,这次皇帝陛下在劫难逃,所以打算孤注一掷。如果zheng变成功,新君登基,那么,凭借着拥立之功,他们京郊牧场的地位不仅依然稳固,说不定他已经待了十几年的户部侍郎的官职,也要上升个几级。说起来,他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确实已经待了太长的时间了。尽管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位老尚书已经因年老致仕,可是,眼前的这位皇帝,却宁愿任由其空着,也不说让自己往提上那么一提。他实在有些不甘。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他决定旁敲侧击地告诉皇帝一下,已经为皇家贡献了那么多年,他累了。他想换一种活法。——换一种活法的意思就是,手里需要那么一点点东西。所以,有人看准了他的不甘,许诺了他很多当今的皇帝陛下没有给他的好处。所以,他来了,不惜赌上了京郊牧场的名声和前途……听着皇帝陛下的呵斥,朱贞木温和一笑,不解释,不自辩。——可是,很多人都已经从他的不解释、不自辩中,知道了答案。皇帝却明知故问,沉沉地道:“朱卿,你不在牧场养老,在这天山做什么?”朱贞木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剑。看着风吹动软剑如丝。看着剑锋上血珠儿滚落。皇帝盯着他,声音低沉,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看朱卿你这副狼狈样子,是否已经杀光了朕在山下的权兵卫?朕或许不是个好皇帝,但绝对是天下第一护短的皇帝。西域的胡人欺负我中原百姓,朕就带兵扫平西域三十六国。你杀了朕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朕一定你的血,来祭奠他们的灵魂。”他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也好,是收买人心也好,但绝对感动了此刻正守卫在他面前的这剩余的权兵卫。他们的眼睛红了,但眼神却更加坚定了。皇帝直视着朱贞木,声音突然提高,厉声道:“多年来,朕如此信任你,将朕的家 /国都托付给你,可是,你看看你都给了朕什么?你将朕的心口摆到了胡人的刀头。你将朕的子民,赶到了胡人的马蹄下。朕十四年前能够打败胡人,今天还能再打败他们一次。管他们是什么三十六国还是七十二国,都只有一个下场,死!有句古话想必朱卿是知道的: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丁当突然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孟不平,一脸不可置信地道:“难道这个肥老头儿,真的是那个朱飞那个小肥猪的老爹?”孟不平这个时候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往那只大沙雕的嘴巴前凑,漫不经心地道:“估计是个干爹吧,你看儿子那么多的肥肉,够十几个人开桌了,而做爹的才这么点儿肥肉,摁把摁把才勉强够一碗,说不出去谁也不信这是亲爷俩呀。”丁当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随即冲着朱贞木道:“喂,老猪头儿,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肥猪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尽管他知道,朱飞已经从惊鸿堂的地道里逃走了,但能唬老家伙一下分分他的心也是好的嘛。听到这话,朱贞木的眉头果然动了动。他看着丁当。丁当摇着脖子里的铃铛,嘻嘻笑着:“你别瞪我,再瞪我,你就不知道你那个肥猪儿子的下落了。”朱贞木手一抖,软剑便消失不见。但浑身的杀气,却更浓了。孟不平拍了拍肚子,哈哈大笑道:“你的肥猪儿子呀,早就被我们'春秋四狐’给剥了皮、抽了筋、洗吧干净、架到炉子上烤熟了、蘸着孜然给吃到肚子里了。不幸的是,来的时候还拉了几泡屎,不知道给拉到哪里了。别灰心嘛,看这场雨多好,来年春天,说不定能给你长出一嘟噜的小肥猪出来呢。”丁当接着补刀道:“是呀是呀。你以为你们的野心不露声色、掩饰得几号,却不知我们早就从财神那里知道了你们父子的不轨之心,所以,他刚一踏入春秋镇,就被我们精心设下的温情陷阱给捉住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到春秋镇上打听打听,我跟你儿子的关系,然后你的儿子是为什么消失不见的。对,不用问别人,问惊鸿堂的李易安就可以了,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老李现在应该就在山下胡人的军中。我知道,当年你们一家,在屠杀我妈的那场行动中,曾经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正所谓父债子还,你杀了我妈,我炖了你儿子,天经地义的事。老孟他们吃进肚子里的,已经拉出来了,今天我因为跟着皇帝上山,一路上还没来得及清肠道,等会儿我可以拉点儿出来让你带回家祭拜祭拜。”听到这话,朱贞木看了看丁当,又看了看皇帝,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本来以为陛下您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最没有底限的人了,可是,没想到您的儿子,人品更是如此不堪。朝廷有此人物,我很为国家的明天感到担忧呀。而这,也正是我不再追随陛下您的原因之一。”皇帝仿佛也觉得丁当刚才的那番话太恶心了,刚想呵斥他一番,却没想到丁当先开口叫了起来,冲着朱贞木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人品才不堪呢,你们全家的人品都不堪。你是老公猪,你媳妇儿是老母猪,你儿子是小肥猪。你骂皇帝就骂皇帝嘛,顺带着捎上我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我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背叛朝廷管我什么事?”听到这话,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越来越劲的山风也遮掩不住这笑声传播开去。仿佛世间从未有过如此好笑之事。朱贞木大叫道:“孺子找死!”说着,就要朝着丁当挥剑。皇帝却挡住了他的去路,道:“怎么?朱卿想对小子出手?既然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应该明白我不会让你伤他丝毫的。即便你不把权兵卫放在眼里,那么,是否要估计一下朕的真正身份——不仅仅是皇帝的身份,更是剑三十真传弟子的身份!”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跟随“剑神”剑三十闯荡江湖的事,已经成为传说了。传说这位皇帝陛下已经传承了剑三十的剑法真谛。传说他的“铁剑十三式”,已经达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大宗师境界。说句实话,朱贞木对这个传说一直很怵。但如果这样放弃的话,有些不甘心。他决定试一试。他将全身的霸道真气凝聚于那一柄软软的剑上。他双手举剑,打算进行一击。皇帝冷笑,居然也从袖筒里拔出了一柄剑。他抽剑。他举剑。他左脚向前,朝着朱贞木逼近。他眼角微微抖了一抖。这是打算出手的征兆。朱贞木的掌心开始流汗。皇帝道:“朱卿,朕要出手了!”朱贞木的脸上也开始流汗。突然,皇帝打了个趔趄。手中握着的剑突然跌在地上。沉默!场间一阵尴尬的沉默。丁当、孟不平:“……”郭雀儿、朱贞木:“……”一直沉默不语的古云首先打破了这沉默:“师兄?你这是从师父那里真传的'铁剑十三式’、登峰造极的'御剑术’?”皇帝拍了拍手,抬脚将跌落在地上的剑踢到悬崖下,淡淡地道:“滑,刚刚地太滑了,现在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无剑胜有剑’!”丁当捂着脑袋,仰天长啸:“丢人呐!我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老爸!”孟不平:“哈哈哈哈哈!”朱贞木:“我究竟被什么猪油蒙了心,才服侍了这位爷几十年的?”大沙雕倒在地上,扑棱着两只爪子,发出咯咯咯咯大白鹅般的魔性笑声。郭雀儿却对眼前的情景视而不见,只是看着古云,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兄该如何称呼?既然能够在此,想必跟陛下也有渊源吧。”孟不平擦了擦喷出的口水和泪水,忍着笑道:“哎呀,我劝你还是别问了,问了也不会回答你的。因为我早就问过这个问题了,还没有答案呢。”他似乎有些愤愤不平。皇帝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般丢人败兴的事根本与他无关一般,淡淡地道:“国丈想必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江湖,遇到了剑三十。这位就是剑三十的关门弟子,也是我最小的师弟。”听到这话,不仅是郭雀儿,甚至连朱贞木都一起盯着古云,齐声道:“索命青衣李存孝?”古云似乎被他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鼻子,将银剑扛在肩膀上,道:“我是古云。”两人似乎有些失望。古云?没听说过。郭雀儿道:“既然阁下是陛下的同门,想必是要阻止我们这些老家伙向陛下出手的。”古云道:“我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觉得,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商量的话,就尽量别动手。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丁当和孟不平一起道:“对呀对呀,我们也很讨厌打打杀杀的了,不如让我们这些讨厌打打杀杀的,先下山好不好。”说着,就要往山下走。可是,那只大雕却横在了他们身前。丁当道:“干什么,你要玩老鹰捉小鸡呀?”大沙雕一抖翅膀,居然将他们给硬生生地推了回来。好大的力道!丁当被推得噔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屁股上的湿泥,冲着大雕使劲地撇嘴:“傻鸟!”孟不平却好像越来越喜欢了,道:“小宝贝!”丁当也有些生气了,一指大沙雕和郭雀儿、朱贞木,大声道:“你们不就是想打架嘛,打就打呗,谁怕谁?虽然山下你们有千军万马,可是在这山上吗,你们只不过是两个人,而我们则有……”说着,他居然当场数了起来:“一、二、三、四……我们这边是四个人,四对二,你们输定了。”一个声音道:“你最好再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