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坟，退潜别墅和金鱼池石刻的古典文学

关键词：开始以为醇贤亲王归隐山林，成为园林宅院的大玩家，其阳宅“退潜别墅”的规模超过了自己的坟茔，用自己挚爱的山泉园林别墅给自己陪葬，历史上罕见。后来发现，醇贤亲王真正的目的是永久占用这块改变家族命运的龙脉，也是出现清代最后两任皇帝的所谓风水福地。

我70年代中期曾经随学校在北安河公社宏伟大队学农劳动，也就是现在的七王坟村，所以对七王坟的资料比较关注。关于对七王坟的认知有三个误区，第一个是对阴宅和阳宅关系的误区，按常识理解，王爷坟的阳宅是阴宅的附属配套，是守坟人居住并方便家族后人祭祀的住宅群，阳宅规模比较阴宅要小很多。而七王坟的阳宅应该重新定义，不是阴宅的配套，而是生活气息很浓的山泉园林宅院，七王坟阳宅有自己的名字“退潜别墅”，从整体来看，阳宅的占地面积是阴宅的两倍还要多，如果包含退潜别墅外围的建筑则区域更大，我猜测奕譞（七王坟主人）自己建的阴宅早期范围很小，国家图书馆收藏样式雷家族手绘地盘样式图，一份光绪元年（1875年）园寝范围仅有宝顶区域，这是阴宅最初的样子，规模很小，甚至不符合亲王的规制，这是他儿子刚当上皇帝第一年的图样，这个时间点非常重要，我猜测初期以园寝为名修建自己喜爱的以泉水为主题的园林宅院，其京城醇王府邸大花园就有很好的庭院设计样本，有老照片为证，而1875年之后，儿子当上皇帝，就有了国家最出色的样式雷家族加持，退潜别墅整体园林建造水准拔高很多，虽然规模不及其京城王府的十分之一，但微缩的都是精华，醇亲王更喜欢陶醉山水别墅之中，并实现其做一个文艺青年的梦想，他以文学方式记录退潜别墅的景观特色，在故宫博物馆收藏的清代《退潜别墅存稿》中都有体现，大大提升了退潜别墅以山地泉水为依托的园林宅院文化蕴意，成为清晚期最杰出的山泉园林建筑群，依山而上五进院落的阳宅建筑群，完全盖过了七王坟本身王爷园寝的含义。所以，阳宅才是七王爷追求的泉水园林建筑，而阴宅园寝只是给家族带来荣耀的缘起，而我们如今所见的七王坟坟地规模是其死后（1891年）经过两年扩建之后才形成的，这是奉皇上、皇后圣旨添加、扩建、改建、重新修建的工程效果，但还是比阳宅小了一半，这种以阳宅为重点的王爷坟，唯有醇贤亲王墓，清代历史上独一份。

第二个误区是醇亲王躲避官场而追崇归隐山林的生活意境，以前仅仅知道醇贤亲王做为皇家代表出任海军衙门总理期间挪用海军巨额军费修建颐和园，是历史的罪人，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好退网潜水搞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先强调一个在北京城区依水而居的感念，这个水域必须是京城水系中的活水，不是挖坑养鱼的池塘。在北京拥有靠近海子水面的住宅才是真正的历史牛人。在京城拥有大宅院的王爷很多，但是王府中拥有带水池的大花园则很难，而对这些花园的设计和建造更显示出王府主人的格调，醇亲王自认为其一生对风水的追求改变了家族的命运。特别是对“水景观”的追求成就了家族的伟业。醇亲王家族经手了三座王府都附属大面积的花园，而且必须有大水面的花园，另外加上三处别业的园林造诣也很高，是一个真正的园林艺术大玩家，老醇亲王对建筑园林如此痴迷，这种占用土地，兴建园林的高级爱好，必须有皇亲国戚或者是朝廷重臣的背景，即使你富可敌国，也不可以在京城靠近湖边任性修建大花园式的住宅，所以，能在京城中随意经营自家花园的人物屈指可数，奕譞算是王爷中的第一名，其北府的花园面积超过紫禁城，仅次于和珅家族。

我依据历史素材按时间节点叙述醇亲王家族与花园水池的密切关系，退潜别墅中一块石碑记载，1868年奕譞在西山响堂庙养病避暑，被推荐山南一处风水宝地，古树林立，泉水流淌，可做园寝。于是在此买地开始营建自己的坟地。在妙高峰选址建坟地的举动，彻底改变了清朝的龙脉走向，民间传说，白果树下埋这王爷，就是“皇”，七王坟是依山而建，其坟茔上面正好有高大的古树白果树（样式雷手绘地形图有标注），风水真奇妙，王爷还没有被真正埋掉，他们家就出现了皇帝，在退潜别墅中这块石碑记录了醇贤亲王改变命运的选址事件，这才是七王坟阳宅规模大的真正原因。话说第一座醇王府（南府）在太平湖附近，引用太平湖水形成的带水池花园，此地1871年出生了一个男孩，1875年这个醇贤亲王的儿子就意外做了皇帝（光绪），很神奇应验了民间风水传说，我猜测白果树的传说是光绪当皇帝之后其政敌编出来的，很妙的传说，据说惊动了慈禧。这个醇王府家族的传奇还在延伸，醇王府又搬进第二座王府（北府），在什刹海后海北沿，引用后海的水源有大面积水面花园（27000平米），其花园就是现在的宋庆龄故居，此地1906年出生了一个男孩，1908年第二代醇亲王的儿子也做了皇帝（宣统），这个醇亲王家族就因为七王坟的选址出了两任皇帝，成为风水界的最佳段子。

此后醇亲王家族的运气随清代终结而结束了，但家族所造园林的气势还在延伸，据说第三座醇王府建好了没机会住了，后来纳入了中南海（紫光阁等），地理优势显而易见。而醇亲王家族建造园林的手笔还有三处，一处是洵贝勒府的前身适园（西单北大街），一处是蔚秀园（北京大学），最后一处就是七王坟的阳宅“退潜别墅”，最后一处包含了醇贤亲王的全部心血，以山势为基础，以泉水为灵魂，以树木花草的装扮，以摩崖石刻为野趣（金鱼池石刻），给普通的建筑物命名为高雅的名称，用一座五进院的建筑群打造出自己心中的文学色彩山水意境，醇贤亲王对这座山泉宅院园林的狂热追崇，不是躲避官场，不是退网潜水，而是想千方百计保住家族龙脉，永久占据清朝皇帝的位置，其用意高远。

第三个误区是原以为建七王坟是强行占用了前朝的寺院，而实际上当年这里地面上无任何遗存，仅仅留下金代金鱼池遗址的可能性，没有占用的嫌疑。按文献记载，西山附近唐代有法云寺，金代有香水院，明代又建新的法云寺，帝京景物略对法云寺所描绘的环境也模棱两可，只有双泉可供参考，阳宅是否占用了法云寺的遗址，人云亦云，未见定论。而清代地形图显示这里是古树参天的山脊，无地上建筑物。醇贤亲王自称是“妙高峰主人”，有老照片为证，妙高峰主人的口气有点大，貌似以海拔高度要灭掉玉泉山主人，妙高峰距离此处很远，别看是皇帝的父亲，醇贤亲王家族地盘范围不大，七王坟整个区域不仅有七王坟的阴阳宅，附近还有“阿哥圈”，埋葬醇王府家族早期夭折的孩子，还有傅仪生母的墓地，另外沿着老山道点缀了一些建筑，形成醇王府家族墓地的全部范围。与其在京城的王府（醇亲王府（国六）），王府花园（宋庆龄同志故居）（国二））和醇亲王庙（北京关岳庙（国六））相比差很多。现存醇亲王家族至少有四处国保。

七王坟的古迹名称是醇亲王墓，属于第八批国保，阴宅中轴线依山势而升高约200米长，主体建筑依次是78级台阶，黄色琉璃瓦大碑亭、石拱桥与月牙河、享殿（剩一侧）、三开间门殿、单门、宝顶区，其中主宝顶是夫妻合葬墓，其余为三个侧室墓，两座记事碑，其中一个是迁移老松树“小青”的记事碑。阴宅与阳宅相比非常简约，地势高于阳宅5-10米。

阳宅“退潜别墅”建筑群依山势分为五层台地（高度），总长度超过200米，宽度75米，一般解释是五进院落，也可细分6-7功能院落，第一层台地是通长的大院子，两侧边门加一排倒座房，第二、三层台地是整个别墅的核心区，按南北两条轴线分布，南轴线的主要功能是会客厅和宗祠建筑，依次是纳云堂、竹池苗圃、宗祠和后罩房，北轴线是山泉花园景观，属于休闲功能，是别墅中最具特色的园林设计，依次是，吟秋亭、水潭瀑布假山水榭区（丘壑前缘水榭），延春亭、会心楼、味道轩、流杯亭和静因缘，其中丘壑前缘中有一石碑，记载了七王坟选址带给醇贤亲王家族巨大的荣耀，出了光绪皇帝，后来由出了宣统皇帝，这也是如此规模阳宅存在的根本原因。其实也是脱离凡尘，世外桃源的造园宗旨，别墅园林巧妙利用山泉垂直而下的落差，集合中国庭院设计中与水有关的全部元素，把水趣用建筑景观表达出极致程度，可惜现在已无法呈现最初的景观。此后南北两条线合并为一起，最后两层台地，是瞻远斋和攀丛山馆。攀丛山馆西侧的金鱼池遗址也属于别墅的范围，泉水发源地的野趣景观更胜一筹。这个别墅园林以泉水的设计为重点，溶于周围山水野趣之中，是城市中任何王府所不能比拟的自然景观。70年代我去过阳宅取报纸，只能进入第一台阶，也就是倒座房的大通院，属于某部委的绿化队，院里的工人很多，养着大狼狗、属于山里最热闹的单位，宏伟大队很早就有水泥公路，公路的尽头是空军疗养院，也是早期拥有水泥路的原因。

金鱼池摩崖石刻在阴宅的西部，标注有泉水发源处和古银杏树。‚奕譞在山石上留下了很多题刻，诸如“云片”、“一卷永镇”、“漱石枕流”（其中“漱”字已断开，在“石枕流”的旁边地上）、“翠萝风、“神运石”、“微潭”、“挂月” 、“插云”等。2015年雪后的一天，和天翔一起去了七王坟后山的金鱼池石刻，这些石刻是醇贤亲王对金鱼池自然地理环境的赞叹，文人气息浓厚，四季和日月的变化，其中大雪之后的景观很好的解释了“插云”的意境，尖状的岩石立于白雪之上，犹如天空中高山从云端露出山峰，本来微缩岩石景观在文人眼中俨然已高入云端，可见退潜居士暗藏的雄心。

七王坟周围还有一些蹭热度的太监坟墓，60年代在山涧中修小水库大坝用了很多墓室的石料（石碑），已无存。

下面记录几次到七王坟参观笔记：

1983年秋天，和电大班的6名同学，在七王坟集合，从这里出发徒步到妙峰山娘娘庙，用粮票与村里人换了鸡蛋并煮熟，夜里住七王坟朝房，第二天翻山至妙峰山顶，已无任何建筑物，沿古道返回鹫峰。

2002年，七一学校同学回七王坟参观学农旧址并合影留念，大家一起回忆70年代的七王坟，记忆最深的是路边山涧泉水长流，女老师和女同学在山涧中用溪水洗头发的美妙身姿，是少年最美好的回忆，糖窝头和油炒咸菜也是美味的回忆，甚至七王坟坟包下面的盗洞，以及宝顶后面的围墙，阴森森的用白笔写的标语也印象至深，那标语“*姐妹也要一起*心猿意马*”，据说深夜跑到坟地山墙上涂鸦，是城里插队青年练胆的打赌之举。我在此地也有一生痛苦的记忆，农业学大寨建梯田搬石头被蝎子咬伤，火辣辣的疼，老师给我放了半天假算是安慰，感觉自己为宏伟大队做过贡献。

2007年和家人来参观的记录，沿北青路向西，顶到头右转到北安河，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左转上山，路经一个琉璃瓦厂和海淀锅炉厂，过了铁路口，就是七王坟村。70年代中期，这是我们七一学校学农劳动基地，山路两边是果园，30年前我们曾在生产队的果园里劳作，30年后这些果园已承包给个人，村里的房子盖得比解放前的地主要好上百倍，那时候组织同学参观地主家和农民家，结果发现农民家真富，一水儿清代的家具，地主家真穷，除了炕啥也没有，后来地主悄悄告诉我们，解放前农民家才是自己的家。我们吃饭在大队场院，现在租给某个建筑施工队，我们学校的宿舍2年前去看还闲置在那里，被村民当羊圈。学校可能还有产使用权，现在被私人盖上别墅，看不清模样。山涧中水库已被水利单位收回管理，并在当地盖了很大的基地和疗养院。空军疗养院已经易主，变成某卫生单位的度假村，七王坟阳宅的商务部绿化基地还在，还是不让参观。正是：妙高山中七王坟，白果参天埋王魂，草虫一世秋风过，潜龙不归近黄昏。

参考1、《北京西郊退潜别墅，贾珺、马之野》，2《故宫研究院学术讲座62讲，左运波》，3、赵超的硕士论文，感谢天翔和微信网友关于退潜别墅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