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野蛮的欧洲二战历史——读 [英] 基思罗威著《野蛮大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的古典文学

回顾野蛮的欧洲二战历史

一、写作背景

（一）时钟并没有归零

二战后的欧洲总被描绘成浴火重生，德国人把战后几个月称为“时钟归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希特勒的失败并不等于战争马上结束，欧洲各地的停战时间各不相同。在东欧，战争一直拖延到了1945年。即便在欧洲大战结束之后，希腊、南斯拉夫、波兰还陷入好几年的内战。在乌克兰和波罗的海国家，民族主义游击队继续对抗苏联军队，战斗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波兰、波罗的海三国甚至认为，直到苏联解体，冷战的结束才是二战真正的结束了。

其次，“时钟归零”并没有愈合历史的伤痕，复仇和惩罚的浪潮席卷了欧洲，加深了民族之间的仇恨。欧洲各国的德裔遭受了残酷的迫害，甚至被杀。不管是德国妇女，还是曾与德国士兵姘居的妇女，更是被羞辱，或者强奸。许多亲身经历者至今尚在人世。

另外，战争结束也不意味着欧洲种族和谐新时代的诞生。实际上，在欧洲某些地区，种族矛盾甚至变得更为严重。

（二）特别的视角

1. 全面

作者写这本书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打破狭隘的西方视角，将视野扩展到了东欧。

许多历史作品往往只写战后初期欧洲的重建和复兴，却没有注意其中混乱无序的部分。而且，它们的内容也只限于个别国家，特别是德国，并没有发现其他国家也同样存在同样的情况。

2. 仇恨

探讨复仇现象是本书贯穿始终的主题，也是理解本书逻辑的主线。在具体写作上，作者先清楚地展示战争带来的物质和精神创伤，再引出由此发生的一系列复仇浪潮，并分析利用复仇来谋取政治利益的伎俩。

3. 真相

作者考证发现，现在所宣扬的许多历史可能存在着某些谬误之处。比如，“大屠杀”的真相与传说相去甚远，而有些暴行又淹没于无形。

更加令人困惑的是，在学术讨论中流传着大量模糊不清、未经证实的统计数字。而这些数字经常被用在政治上夸大敌方的罪行，并掩饰己方的罪行。

二、揭露伤痕

书中展示了二战给欧洲带来的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严重伤痕，主要表现在人口损失、道德堕落和种族清洗上。

（一）人口损失

1. 损失数量大

在欧洲，第二次世界大战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了3500万～4000万人，几乎相当于战前波兰或者法国的总人口数。

2. 地区不均衡

国家之间的损失并不一样，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英国的损失尽管相当惨重，但与其他国家相比则相对轻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约30万名英国人被杀害，而德国有将近450万名士兵和150万名平民丧生。

越靠东边的国家，死亡的人数就越多。其中，苏联的死亡人数最多，大约有2700万人。

3. 性别不均衡

男人也在战争中大量地损失。在胜利日的欢庆街道上，只有妇女和孩子。在苏联，当战争结束时，女人比男人多出1300万人，也导致女人结婚困难，并成为集体农庄的主要劳动力。

（二）道德堕落

1. 出卖肉体

战争造成食品奇缺，数百万饥民随时准备为下一顿饭牺牲一切道德价值。许多生活在战后欧洲的妇女，也不再觉得为了换取食物而出卖身体有何羞耻。

战时与德国人有染的欧洲妇女，多达数十万人。不过据近年的研究显示，欧洲妇女与德国人同床，并不是被他人强迫，也不是缺乏性爱，更不是急需糊口，仅仅是因为她们被强壮的德军士兵吸引。

还有一个因素是，本国男性的缺失。在德军占领的法国，有200万法国男人，要么被关押在监狱里，要么在德国做苦工。而由庞大的德国占领军，几乎都是男性，正好弥补了法国男人的缺失。

在二战结束后，这些与法西斯上床的西欧妇女被剃光了头发。而如此的羞辱对她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东欧的做法则是普遍的强奸。

2. 暴力

随着战火燃遍欧洲大陆，各种残酷的暴力也开始出现，无休无止。

不难想象，那些曾经遭受暴力对待的人，会更加倾向于实施暴力行为。

3. 强奸

强奸总是与战争形影不离。通常，战争越残酷，参战者就越可能强奸敌国妇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强奸现象比历史上的任何战争都要频繁得多。强奸的首要动机在于报复，而且这种行为通常都能逃脱追究，交战各国军队对此都习以为常。数十万盟军士兵，尤其是苏联红军的士兵，同时也是强奸犯。

文化差异在强奸中同样存在。许多德军士兵都歧视东方的“劣等种族”，必然残酷对待乌克兰妇女和俄罗斯妇女。当苏联红军向中欧和东南欧挺进时，也善待与俄罗斯文化相似的保加利亚，而罗马尼亚与苏联语言不通、文化迥异，罗马尼亚妇女就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战争留下了大量孤儿。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很差，而强奸留下的“外国婴儿”则更糟糕，一直饱受威胁、嘲弄、冷落，或者虐待。

（三）种族清洗

1. 种族灭绝

二战中的种族矛盾突出，灭绝犹太人最为引人注目。在臭名昭著的奥斯威辛集中营，有将近100万名犹太人，还有超过10万名波兰人、吉卜赛人、苏联战俘，被毒死、射杀或者劳累至死。

纳粹及其盟友不仅擅长种族仇杀，更利用东欧的少数民族问题挑起仇恨。于是，遍及欧洲大陆的种族灭绝行动，不仅针对犹太人，还有其他地方性的屠杀。在克罗地亚，乌斯塔莎政权杀害了59.2万名塞尔维亚人、穆斯林和犹太人。在沃利尼亚，在灭绝犹太人后，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又杀害了数万名波兰人。保加利亚人大肆屠杀希腊社区居民。在南斯拉夫的伏伊伏丁那地区，匈牙利人同样对塞尔维亚人大开杀戒。

2. 驱逐少数民族

除了屠杀，驱逐也是民族清洗的常见做法。欧洲各国政府不是迁移国界以适应居民，更习惯于迁移居民以适应国界。

战败后，数百万的德国人不得不从割让的土地上离开，连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等国的德裔也被驱逐回德国。在德意志人离开后，任何德国本土文化的痕迹都被完全抹去，包括地名、语言、历史。这些土地被视为自古以来就属于波兰人和捷克人，德国人反而成为了侵略者 。

除了德国人被驱逐之外，其他国家驱逐少数民族的情况也很多。比如，斯洛伐克人全面驱逐匈牙利人。随着卡累利阿西部并入了苏联，大约25万名芬兰人被迫离开。

苏联善于利用种族仇恨和族群仇恨，以便控制占领区。通过驱逐造成的混乱，苏联没收了难民抛弃的土地和财产，再重新分配给工人和穷人。

3. 追求种族纯化国家

为什么各国都会视少数民族为洪水猛兽，必除之而后快？在根本上，这是在追求种族纯化的国家。在历史上，其实包括今天的俄乌战争，以对方国家有本国的后裔或者讲本国语言的人口为借口，发动战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某种程度上，东欧的做法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件出现。战争结束初期，波兰通过驱逐或者侵扰德意志人、犹太人、乌克兰人，几乎建成种族纯化国家。

作为种族清理的结果，毁灭了欧洲的文化多样性，并遗留下了不少历史难题。当年被驱逐的少数种族一直要求收回他们在战后被窃取的土地和财产，就令绝大多数东欧国家政府充满恐惧。

三、历史的深处

（一）对战后世界的影响

欧洲在二战中的野蛮行径必然给战后的世界形成重大的影响，比如，以色列建国、冷战、国家的分裂与独立。

1. 以色列建国

犹太人经历过残酷的种族清洗，决定彻底告别欧洲，逃往巴勒斯坦，建立了犹太国家，即以色列。随着美英的介入其中，中东也从此难以稳定。

2. 冷战

希腊内战这场血腥至极的冲突，对欧洲其他地区产生深远影响。它在东方与西方之间、左翼与右翼之间、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引发一场新的冷战。希腊内战将美国拉回欧洲，开始遏制共产主义。

3. 国家的分裂与独立

在苏联接管东欧的过程中，在苏联的同情者与反抗者之间经常爆发战斗。尤其是在波罗的海国家以及西乌克兰，民族主义运动高涨，数十万民族主义游击队员持续了超过十年的反苏抵抗运动。等到苏联内部出现危机时，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就毫不犹豫地脱离了联盟而独立。

南斯拉夫包含着复杂的民族和宗教矛盾，国内不仅有东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以及被清洗的犹太教，还有超过六个主要少数民族和少数种族。这些民族之间的仇恨和报复已经历了好几个世代。冷战结束后，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穆斯林开始爆发内战，反复上演集体强奸、屠杀平民以及大规模种族清洗的罪行。最终，南斯拉夫解体成了多个破碎的国家。

（二）受害者正义论

从作者的整理材料中，可以发现一种受害者正义论，即自称为受害者，就意味着占据了正义和道德的高地。

1. 复仇的正当性

当盟军发现了德国人的集中营，立刻改变了自己的道德立场，似乎在战争期间，盟国做什么都是正义的了。于是，盟军轰炸德国城市，坚持德国无条件投降，实行经济封锁，以至于欧洲众多地区陷入了饥荒。而且无论承受多少痛苦，德国人都无法博取同情。

苏联在战时抓获了300万名俘虏，超过1/3死于关押期间。在战争的最后阶段，德军士兵想方设法避免成为苏联红军的俘虏，就竭尽全力逃离东线，只求向英军或者美军投降。在很大程度上，德军的悲惨下场应该归咎于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德国人对待俘虏毫无人性，俄国人的报复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除了枪杀德军俘虏，也包括前面提到的强奸德国妇女。

2. 争议统计数字

对于历史的数据，各国提供的死亡数字差异悬殊。在数字之争的背后，其实是在将数据政治化，夸大和曲解历史，证明自己才是受害者罢了。

而真相是，战争造成的道德困境谁都不能幸免，参与的各方都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3. 制造英雄

与此同时，各国还热衷于制造英雄，编造传说，作为战争苦难经历的解药。

在几乎所有的故事中，英雄都是当地男女，他们的英勇和牺牲代表着本民族的真正精神。反面角色往往是外国人，通常是德国人。各国就是通过外国人的邪恶与本国人的高贵的强烈对比，重建战后的民族认同，疗愈战争的创伤。

当然，有些国家也趁机构建抵抗运动的神话，谎称自己也是反法西斯阵营的一员，以淡化当年通敌的肮脏事实。

（三）纪念或是遗忘

如何面对二战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曾经连记忆本身都成了罪恶，似乎唯一正确的政策就是刻意遗忘，千方百计压制文化记忆。

但结果却说明，试图忘记过去只会引起愤恨，最终造成对事实的危险歪曲。歪曲事实比事实本身要危险得多。所以，人们也不应该遗忘历史，也没有必要回避敏感议题。

铭记过去的罪恶并不会挑起仇恨，关键在于我们纪念的方式。要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歪曲历史，断章取义，以便推卸责任。我们必须去发现真相，小心谨慎地看待统计数字，并把真相写入历史。但要注意，那只是过去的历史，不应该用来损害现实。如果要终止仇恨和暴力的循环，我们应该明白，过去的暴行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责任必须由各方共同承担，人类的未来仍需要共存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