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忆旧] “落弹”的古典文学

当兵几年没有打过仗。其间，最接近打仗的就是实弹演习了。

我们高炮连以及团里坦克高射机枪的实弹射击，通常选在产芝水库进行。这是一座平原水库，深度虽不足，却有极为辽阔的广度，看上去烟波浩渺，如果再有点儿薄雾，则呈现出水天一色的景象，大海一般，很适宜用作对空实弹射击场。

早期的高射炮弹，弹头上安装的是触发引信，只有直接命中目标才能爆炸，作战效率非常低下。后来经过改进，弹头上改装为时间引信，原理近似钟表的发条。炮弹生产设计时，计算好炮弹射速与升空高度的最佳结合值。炮弹发射出膛后，到达一定时间会自动爆炸，以求即便没有直接命中敌机，也能在敌机周围一定区域发生爆炸，依靠迸溅的弹片造成杀伤。这种炮弹称之为“自爆弹”。

我们连的双37高炮，使用的就是这种“自爆弹”。

实弹射击时，炮弹直飞天空，稍倾，便会在蓝天中炸出朵朵梅花般的白色烟雾，煞是好看。

高射机枪子弹没有自爆功能，出膛完成初速飞行后，则会呈抛物线滑坠而落，如果天气通透性好，用望远镜可以看得到弹头“卟卟”坠入水面时溅起的浪花。

因为水库面积相当大，按照机枪的射程，加上射击仰角，一般落弹都会坠入水库。

但，凡事都不能完全排除匪夷所思的意外。

大概是1975年前后，一次实弹射击完毕后，部队开始收拢装备准备撤离。忽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生产队汉子从水库西岸顺着大坝跑过来，左手紧紧攥住右手腕，鲜血不停地流淌。

据他讲，当时正推着独轮车往地里运肥，一颗落弹从天而降，贴着腕骨将手腕皮肉穿伤。庆幸，落点若是再正一点儿，腕骨肯定碎了。

后来听说，当时连队派车拉他去公社卫生院作了伤口处理包扎。一位排长觉得不过意，自己做主，将一枚平时装填训练用的训练炮弹卸下弹头，把黄澄澄的黄铜弹壳送给了他，高兴得这位汉子不迭地道谢，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现在想想，也得亏是那个风清气正的时代，倘搁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当今，那可有的瞧了。